如果·爱：十年一瞬

    始终忘不了这部电影，其中有一幅画面，苍白的雪地里面，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坐在地上，静静的抱着一个女子。周围大雪纷飞。

　　画面让人很悲伤。

    一瞬与永远：

　　如果，爱。他们十年间的真爱，化为了三次雪景中的拥抱。第一次是90年代彼此年青的时代，当时他仍戴着眼镜相当土气，他与同样未走红的她，在雪地中深情拥抱，浪漫得情深挚真。怎料二人最后还是分开了，一隔便十年，他俩在同一地方重遇，心坎里埋藏已久的 激情，经过十载以来藕断丝连，始终遮掩不住，再次拥抱。第三次的拥抱是戏中戏，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戏，人生有几个十年，十年之前我们是恋人，十年之前我们是 朋友，经历十年，苍老一生。

　　拥抱应该是一种取暖的动作，却往往在很多时候，因为心底情感的缺失，或者某些无力改变的环境，让人越来越冷。

　　1995年的冬天，北京。

　　他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孩子，因为想当导演，就带着这个简单的理想离开自己的城市，来到这个城市读书。冷冷的夜晚，去饭馆吃面。结账回来的时候，却看见她坐在自己的桌前，正急速的吞咽自己留下来的食物。忽然抬头看见他，停顿了一下，然后飞快地离开。他隔着玻璃看她，微微的惊讶和好奇。

　　回去的时候，她跟在他的后面，毫无顾忌的问他，能借你的地方洗个澡吗？
　　他悄悄地在门缝里面看她光洁的背影，听着她在里面轻轻的唱歌。伴着水声，轻轻泠泠的。清晨的时候醒过来，看到她留下的字条，同他说，对不起，我拿走了你的一箱方便面。

　　他后来问她为什么来北京，她说，喜欢唱歌阿，在乡下哪有人听你唱歌。

　　后来他放弃学业，打算回家。却又遇见她。住进她的地下室。受他照顾。夜里他们围着小小的锅子吃饭。她一边切着大白菜，一边同他说，我要当明星。他端着杯子同她说，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，因为打不死嘛。

　　那时的她仿佛一株野草，有狂桀的生命力。无论环境怎样恶劣，依然蓬勃生长。且犹如机警的兽类，四处寻找，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。目的明确，手段简洁，行动迅速。因为一无所有，便可以无所畏惧。亦可以任意付出自己。即便这样，到底也还是放不下他的。所以最后她一个人离开时，也都还是留下足够的钱让他买机票回香港。

　　他们偶然遇见，然后彼此照顾，相互依存，简单的爱情，简单的一切。那个下雪天，她走了又回，倒在雪地当中，他过去抱她。甚至许给她一个隆重的诺言，同她说，我们真的结婚吧。可是她是这样倔强和顽强的人啊，最终也还是要走。遇见他当导演的朋友，便悉心认定这是一个出口，任性的不顾他而去。然后遇见聂云，彼此从对方身上汲取所需的东西。直至成名。直至再遇见他时，同他说，我们没有见过，从来没有。

　　录音机里面，她嘶哑的声音平静地说，记得，最爱你的人，始终只有自己。

　　而他在旷地里面奔跑，企图找到她。却始终一无所获。后来的十年，他年年在那个老旧的录音机里面断断续续的录下字句。一遍一遍的对着空气问一个人，你怎么还不回来，你在哪里，你是不是死了。然后放肆哭泣。这段情感对他来说，是猝然结束的故事。是明知艰难却始终让他充满期待的旅程。是此后日益嘈杂纷繁的生命中洁白而脆弱的花朵。是在最洁净的年纪当中留下的一个缺口。

　　于是这样的十年，他一个人，日日梦见相同的场景。他坐在地上抱她。北方寒冷的气候，大雪纷飞。她冰冷的眼泪。伶仃的骨架。还有那句咒语般的诺言。即使日日依靠药物，仍无法摆脱这场梦魇。岁月渐长，他亦日渐崩溃。内心恨意疯长，情爱却始终不灭。于是十年以后再回来。到底还要互相纠缠。

　　他带她回去十年前的北京，带她去那间饭馆，带她去地下室。她的眼神恍惚，仿佛又是十年前的冬天。她遇见他，遇见相爱的人，彼此照顾，相互依存。他让她听自己十年里面的声音。一句一句。如同光阴的碎石一颗一颗打在她的心里。她曾经在车里同他说，我们从没见过。没来没有。可是，如果爱过，就一定爱过。如果忘记，不过一场谎言。如同不开灯的舞台，那个站在一起的人，因为看不见，便以为他不在。可是当灯光打亮，便满满皆是他的眉目。

　　我们以为早已踏过百年。却不过原地旋转。真相大白。泪流满面。

　　然时光不再，亦是事实。蓦然回首，早不是前身。
　　灯光渐暗，曲终人散。他们不过是忘记谢场的演员。此番匆匆上来，微笑，鞠躬，流泪。最后也只能匆匆退下。

　　他于清晨学她当初的样子不告而别，留下一卷录音带，寂寞的声音同她说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，只有录音带是真的。我会一直带着它们。她静静地听着。没有表情。削瘦的肩胛暴露在空气当中，在这个冬天。很寒冷。

　　他走到机场，看见两张机票。又突然疯跑回去。去每个熟悉的地方找她。这一次，他终于找到她。蹲在小小的角落里。明亮的眼睛盯着他。奋力的推他，打他。然后眼泪落下来。而他，在十年以后，第二次在雪地里抱住她。十年前的一切不过仿佛眼前的景象。却早已是泛黄的旧事。

　　两个人都知道，一切都是回不去的。再也回不去了。他们一开始便有各自不同的需索。选择一样的人群，却是两条道路。仿佛两条直线，若有交叉口，亦始终只有一次。从此只能各奔东西。他带她回来，不过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过。而她跟他来，亦不过想告诉他，自己真的爱过他。

　　还是要回到现实里面。她是女主角，他是她的搭档。而另外还有一个男人，不管戏里戏外，都与她有知遇之恩。她与聂云之间，不能说是没有爱情的。他捕捉她，将她放进自己的电影，一部接着一部。拍摄她最美丽的神情，赋予她耀眼的光彩。他们原本不过是相互从对方身上需索的对手，却渐渐习惯留在彼此身边。所以聂云说，原本想拍一个片子。谁晓得后来拍了一个又一个。但这次拍完了，我们也就分开了。

　　聂云应是不甘的，所以才会有恨意。却又同情她，不愿意恨她。便打了她一巴掌。同她说，班主会打小宇是因为觉得这样就互不相欠了。他用这样方式结束了自己和这个女子之间如许多年的风云纠缠。

　　每个人都不能在另外一个人身边更多年。

　　短，不过一瞬。
　　长，不过永远。

　　他们，不过十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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